2022传媒通鉴丨传媒技术：元宇宙潮流下的探索与适应

　　在2022年的传媒技术发展中，“元宇宙”不可回避。尽管有关元宇宙的话题存在争议，但虚实混融与人机交融已经成为传媒技术发展的总体趋势，而这正是元宇宙的本质特征。

　　在2022年我国传媒技术的实践与探索中，“元宇宙”是不可回避的重要议题。在产业界，国内外科技与互联网巨头纷纷入局元宇宙，多家主流媒体机构推出以“元宇宙”为核心概念的融媒体产品。而在学术界，有学者认为元宇宙的革命性意义不仅限于推动传媒产业升级，更会引起社会形态的变迁[1]；也有学者认为目前互联网行业中的元宇宙只是VR技术的升级应用，应采取理性态度看待其价值与趋势[2]；还有学者从数字及网络技术沿革的角度出发，认为元宇宙仍延续着20世纪以来信息技术革命的内在逻辑[3]。尽管有关元宇宙是什么及将成为什么的话题存在争议，但虚实混融与人机交融已经成为传媒技术发展的总体趋势，而这正是元宇宙的本质特征。基于此，本文将元宇宙概念作为考察传媒技术进展的主要背景，通过接入、场景、AI内容、基础设施这四个维度展开对过去一年传媒技术进展的梳理与总结。

　　2021年10月，扎克伯格宣布Facebook改名为Meta，声明将在元宇宙业务上投入约1000亿美元，计划5年内转型为元宇宙公司，此举被认为是拉开潮流大幕的关键动作。自2021年开启“元宇宙元年”之后，2022年我国的元宇宙市场中不仅有众多互联网公司，也出现了多家主流媒体集团的身影。其深层原因在于，元宇宙的概念框架集成了近年来传媒产业的多项技术创新，基于虚实混融与人机互动的核心特征，使理论层面的“深度媒介化”越来越生动地呈现在日常传媒消费之中。清华大学沈阳教授指出，元宇宙是整合多种新技术而产生的新型虚实相融的互联网应用和社会形态；它允许人类借助扩展现实、数字孪生、区块链等多重技术支持，实现现实世界与虚拟空间在多重系统中的融合[4]。简言之，元宇宙既是概念也是技术。它在概念层面包含五个元素：虚实融合、以用户生产为主体、具身互动、统一身份、经济系统；它在技术层面建构的是一个超大型数字技术生态，所含的技术工具包括混合现实技术、区块链、云计算、物联网及人工智能等。

　　2022年6月，湖南广电旗下湖南芒果幻视科技有限公司在PICO、爱奇艺奇遇、NOLO等各大VR平台发布芒果元宇宙产品“芒果幻城”，这是一个集虚拟社交、内容浏览、游戏体验为一体的泛娱乐内容社交平台。在经历一年有余的快速成长后，目前的元宇宙产业已经渗透游戏、教育、传媒等多个领域。澎湃新闻在梳理字节跳动、腾讯、Roblox、Meta、Epic Games、Microsoft 6家公司的元宇宙探索后写道：技术专家们对元宇宙最普遍的描述和扎克伯格一致，它是“移动互联网的继承者”[5]。

　　基于元宇宙概念的创新实践之所以会在我国迅速展开，除了互联网产业的成熟基础，更重要的驱动因素是近年国家政策对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兴技术的强力支持。2022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到“建设数字信息基础设施”和“促进产业数字化转型”，标志着5G、云计算、数据中心、工业互联网、物联网等“新基建”项目进入加速规划落地的阶段。“新基建”政策导向所涵盖的重点技术领域与元宇宙概念下的技术应用无缝对接，相关产业实践获得优渥的政策环境。因此，无论是商业平台还是主流媒体，都希望抓住新基建和数字经济发展的机遇，借助元宇宙发展势头，将正在进行的智能化探索推进到更广泛的社会实践领域。

　　综上，“元宇宙”看似是一个受资本青睐而横空出世的新概念，其实更是一个在相关领域有着深厚的产业积累并符合长期政策导向的范式延续。但在实践层面，元宇宙的构建还有赖于生产系统、产品体系、产业布局、市场规则、消费习惯等多方面因素的顺利融汇。因此，元宇宙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创造“全新的数字文明”，尚有待实践检验。

　　相比于包括传媒消费在内的过往各类互联网使用体验，元宇宙所能提供的独特之处在于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混合，以及人类在精神和身体双重意义上与机器的交融，各种智能化的穿戴设备就是这种混合与交融的入口或者起点。在过往的传媒消费中，无论是作为专用介质的纸媒和广播电视，还是支持数字化生存的个人电脑和智能手机，消费的主体与客体之间仍然存在一个清晰可辨的界面。在此基础上，屏幕内外是虚实有别的，人机之间是泾渭分明的。进入元宇宙的“沉浸式场景”之后，物质性界面的隐退意味着虚实与人机的界限消失。

　　唐·伊德在其技术哲学中区分了四种“人-技术”关系，分别是具身关系、解释关系、背景关系和它异关系；其中的具身关系指的是人类借助于技术和工具在世界中感知，并且产生人类的知觉和身体体验[6]。具身关系指出了技术水平对于人类知觉的决定性意义，这在元宇宙潮流影响下的穿戴设备中得以凸显。由于界面的隐退，接入设备在某种程度上与人类知觉器官融为一体，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设备的视听呈现水平与人类的视听接收水平是否适配，或者是否可以实现比传统设备更好的视障听障支持。接入元宇宙的方式还不仅限于各类穿戴设备，近年间日趋成熟的传感器技术，甚至是进入研发阶段的脑机接口，都将成为现实世界的人类与虚拟空间的连接中介。仅目前而言，5G技术和物联网技术的普及已经使高稳定性、强沉浸感、随时随地接入的元宇宙体验成为可能。

　　实际上，穿戴设备不仅是元宇宙的入口，更是整个体验过程的物质性承载，掌握着对于商业运营者而言最为关键的数据资源。因此，2022年中有多家厂商发布或升级其智能化穿戴设备。作为沉浸式VR眼镜市场中的领跑者，字节跳动的pico、HTC的Vive不断发布新升级版本；华为、OPPO等智能手机厂商都在涉足研发的AR 眼镜等。在视听消费市场中占据较大份额的视频平台爱奇艺也在寻求产业价值链的拓展。2022年8月，爱奇艺推出 AR 应用并与 AR 眼镜品牌 Nreal 合作发布第一款定制版 AR 应用。Nreal Air 眼镜的沉浸式虚拟屏幕中承载着爱奇艺海量影视、综艺和动漫内容。视频平台与眼镜厂商的跨界合作回应了元宇宙概念下入口与场景的融合，基于合作实现的数据共享有助于用户体验优化，进而使合作双方获得元宇宙市场竞争力的实质性提升。

　　基于各种虚拟现实技术的沉浸式体验在传媒消费市场中已有诸多成功经验，因而这类技术实践在当下元宇宙产业中占据重要地位。从智能3D到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和混合现实（MR），各种扩展现实的技术手段为元宇宙的沉浸式场景构建奠定了坚实基础。根据已有互联网实践对于场景概念的经验总结，沉浸式场景不仅包括时空环境、物理设施，还包括行为模式、关系样态、互动方式以及社交氛围等[7]。就目前而言，除时空环境和物理设施之外，其余场景要素在元宇宙产品中与使用体验的适配还有待发展。

　　虽然各类扩展现实技术已有多年研发经验，但如何在硬件和软件等方面适配于元宇宙的沉浸式场景，仍是实践者共同摸索的课题。2022年6月，腾讯成立“扩展现实”（XR）部门，押注元宇宙，打造“扩展现实”业务，包括软件和硬件，该部门将成为腾讯互动娱乐事业群的一部分。8月，快手首次发布了“数字人及XR解决方案”，包括传播型数字人、服务型数字人、虚拟化身数字人；此外，快手已与联通在线达成合作，双方将共同研发数字人能力开放平台。

　　面向正处于培育期的虚拟现实市场，主流媒体也以积极姿态在新兴市场中寻求机遇。2022年1月，新华社客户端升级9.0版，用户可以依据自己的喜好选取自己的数字分身，生成自己专属的3D头像，通过面部捕捉、动作捕捉体验真我与数字分身之间的实时映射。2月，央视频官宣其筹备已久的“VR看冬奥”产品，该应用可以安装在VR头戴硬件设备上，支持8K全景赛事直播，提供北京奥运会现场直播和点播的沉浸式互动报道。3月，新华社新媒体中心推出“2022 年全国两会融屏访谈”，演播室团队运用虚拟空间、XR 等创新技术，通过新立方智能化演播室，将身处北京演播室的新华社主持人“送上”太空，与航天员王亚平代表实现“面对面”交流。9月，由河南广播电视台、优酷联合出品的节目《2022 中秋奇妙游》通过 VR、AR 等人工智能技术的运用，在自然景观与科技虚拟景观相结合背景中，给观众呈现出一种“时空穿梭”感，由此成为广播电视媒体融合转型的成功案例。如果说穿戴设备是起点，那么虚拟现实场景就是过程。与爱奇艺联手智能眼镜厂商的价值链拓展相似，Pico 在9月发布专用于开发者端的产品及开发者激励计划，助力加速VR内容生态的构建，为用户提供更多的VR 优质内容，创造更好的使用体验。

　　AI内容生产是我国主流媒体在媒体融合国家战略下持续多年的智能化升级方向，代表着专业媒体力量对智能化传播规律的积极适应。作为主流媒体融合发展的代表，2022年两会期间，人民日报社推出AI 编辑部3.0，新增AI 编辑部移动端、5G 全媒体生产、事实核查辅助、视频加密暗水印等新技术能力，5G 连接前后方，AI 直抵一线，强化媒体生产的智能化、云端化、移动化、轻量化四重特性。此外，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新华社以及各地主流媒体机构的智能化内容生产也在过去一年中取得不同程度的进展。

　　基于长期投入的智能化内容系统建设，多家主流媒体都已发布过虚拟主播产品。2021年10月，国家广电总局发布《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十四五”科技发展规划》要求提高电视台在新闻播报等节目中使用虚拟主播等技术的频率，提高节目的制作效率和表达创意。政策的明确导向加上元宇宙热潮，AI数字人成为2022年的传媒技术热点。依靠大数据、扩展现实技术、人机交互等人工智能技术，元宇宙中的数字人可以实现用户自主的个性化定制。2022年3月，央视网推出以虚拟主播小C为核心的特别节目《两会C+时刻》，与既有的 AI 主播相比，虚拟主播小C在技术层面实现了实时动作捕捉和实时渲染，表情和动作延迟控制在秒级，可支持其与嘉宾实时交互，与节目的“直播态”形成同步。8月，芒果 TV 创新研究院与腾讯云联合发布了“虚拟人直播互动平台”。该平台可以让企业进行虚拟内容生产，从而构建虚拟人直播间，还可以一键与观众互动，允许观众以虚拟形象参与直播间的内容共建，获得沉浸式直播体验。9月，川观新闻客户端全新升级9.0版本，推出“小观数字人”“川观答题”两大重点产品，上线四川云·艺“数”平台，带用户进入“数字新智能，社交新体验”的新境界。面向市场需求，作为内容分发平台的百度已将数字人业务从生产扩展到交易平台，2021年12月，百度AI开发者大会发布智能数字人平台“百度智能云曦灵”，为广电、政务、零售等行业提供虚拟主持人、虚拟员工、虚拟偶像的创建与运营服务。

　　尽管何时进入元宇宙时代尚存争议，但数据化的生存和生活方式已成为共识。海量数据支撑着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稳定运行，而5G技术和云计算技术则保障着数据的流畅运转、高效利用及安全存储。在这个意义上，无论是对于当下的虚实相接，还是对于未来的虚实混融，5G和云计算都可以看做数据化生存的基础设施。

　　过去一年中，5G技术的全面发展与国家政策支持密不可分。2022年6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向四家运营商颁发5G牌照，中国通信行业完全进入5G时代，到2022年7月底，我国已建成全球规模最大的5G网络，所有地级市城区、县城城区和96%的乡镇镇区实现5G网络覆盖。8月，中办、国办印发《“十四五”文化发展规划》，明确提出推进全国有线电视网络整合和互联互通平台建设与5G一体化发展。与通信行业相呼应，5G技术在媒体行业中已得到广泛利用。2022年1月，全国首个数智乡村5G消息平台在湖北落地，该平台将5G消息与智慧乡村建设相融合，结合中移大数据、健康大数据、融媒体大数据等，提供惠农政策、疫情动态、知识科普等信息。同月，中国广电5G核心网省级节点分别在江苏省和四川省启动建设，建设完成后可支撑在智慧广电、工业互联网、新型智慧城市等领域的应用。6月，中国广电推出全新的增值服务——5G频道，该应用包括上海台的“东方5G频道”、深圳台的“深视5G频道”、湖南台的“天泽5G频道”、河北台的“翼享5G频道”，应用的点播专区涵盖了电影、电视剧、少儿等多个品类分区。7月，央视网运用8K+5G技术全程直播超级月亮，首次通过5G技术将新媒体8K直播内容同步至电视端，既可以感受移动直播的便利，也可以在大屏幕享受超高清的视觉体验。

　　云计算技术在2022年的进展主要体现在主流媒体的加入。2022年5月，国家级数据云平台“人民云”正式上线。“人民云”的定位是大数据“存、管、用”的安全云、自主可控的信创云、国资监管的国资云、开放共赢的行业云。“人民云”将在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成渝地区规划布局新型数据中心和新型算力中心。为积极响应国家“东数西算”工程，“人民云”还将加快布局西部算力枢纽节点，投建数据中心。除国家媒体外，媒体融合发展水平较高的地方媒体集团也开始涉足云计算。

　　【本文为北京邮电大学网络系统与网络文化北京市重点实验室项目“短视频平台算法规则的价值困境”（编号：NSNC-2021A02）阶段性成果】

　　[1]喻国明，赵秀丽，谭馨.具身方式、空间方式与社交方式：元宇宙的三大入口研究——基于传播学逻辑的近期、中期和远期发展分析[J].新闻界，2022(09):4-12.

　　[2]张洪忠.从技术逻辑理性看待“元宇宙”[J].教育传媒研究，2022(03):1.

　　[3]胡泳，刘纯懿.具身元宇宙:新媒介技术与多元身体观[J].现代出版，2022(02):31-40.

　　[5]澎湃美数课.没人说得清什么是元宇宙，但所有人都想分一杯羹[EB/OL]. [2021-11-19].

　　[6]曹继东.伊德技术哲学解析[M].沈阳：东北大学出版社，2013:24.

　　黄淼.传媒技术：元宇宙潮流下的探索与适应[J].青年记者,2022(24):24-26.